“用力啊！冲线、冲线、冲线……”在珠海金湾航空新城金湖公园内，三灶龙舟汉子们古铜色的手臂以不到一秒一次的划桨速度上下摆动，肌肉拉得出丝。漂移掉头、呐喊加速、水面急刹等动作已如行云流水。

在海面上划龙舟，这是三灶人传承两百余年的习俗，而这支队员年龄上至60多岁下至20岁出头的队伍，正在为今年端午节的海上龙舟赛做准备。

海上龙舟是三灶人与海的羁绊

梁家杰是土生土长的三灶人，小时候他每年都会看着爸爸为海上龙舟赛做准备，那神秘的祭海仪式还有大人们吼出的一声声“加油”，给小家杰带来了极大的震撼。2023年，停办了7年的三灶海上龙舟赛在金湾区的支持下再次启动，已经是大小伙子的梁家杰在爸爸的训练下首次成为龙舟手。

“海上龙舟非常特别，不像内陆龙舟什么时候都适合划。作为教练，我爸会根据端午前后的潮汐时间调整训练，利用涨潮推力加速，这是三灶渔民数百年间总结的天文经验。”梁家杰说。

1739年，广东香山盐场迁建至三灶岛，三灶岛盐业和渔业兴起，人口激增。彼时渔民为了抢到最适合打渔的海域，会进行比赛，看谁先扒艇到达。加上端午节裹粽祭海和追祭屈原的习俗，海上龙舟赛便逐渐成形。因此在这项比赛中，既有渔民的生产生活经验，反映着三灶人与海的羁绊，也有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文化基因，凝聚着民族魂。

被称为“海上蛟龙”的老舵手杜德洪于1965年出生，28岁就代表自己的村出战海上龙舟赛了，曾经连续四年获得冠军。用他的话来说，舵手就要“鬼精鬼精”的，在风浪中龙舟速度可以达到6节，掌舵就要随机应变，快速根据水流、风向与障碍物改变航向。

“平静的海面培养不出优秀的水手”，同样，没有挑战性的赛道也培养不出“鬼精鬼精”的舵手和龙舟汉子。

在传统的三灶海上龙舟赛里，每掉一次头为1搏，12搏共6个来回12公里为一个赛程。前几搏拼的是体力，到了后面，几乎全凭肾上腺素。近两年的比赛中，虽然赛程缩短了一半，但7.2公里依旧是对龙舟手的考验。

当海上龙舟赛
不再是三灶人的“专利”

200年间，很多事情都变了。蒸汽机的轰鸣掀开了工业革命的序幕，内燃机和电力重塑了城市的面貌，互联网与人工智能以指数级的速度改变着人类的生活方式……三灶海上龙舟赛在这万千变化的时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且不说历史上因为日军侵华、海面养殖、填海造地等原因造成的比赛停办，光是生产生活方式改变带来的观念改变，就让这项赛事几经找不到参赛人员的困境。

过去，只要端午节临近，数万村民就会不远万里从世界各地赶回三灶参赛、观赛。“很少有年轻人不愿意扒龙舟的，但凡有，老人说他‘没力气’‘找不到老婆’，激将法用一用就劝动了！现在扒龙舟的年轻人越来越少，更多人是没有时间。”三灶木头冲村的村长曾朝亮唏嘘不已，在他扒龙舟的那个年代，三灶每一条村都有自己的龙舟队，三十几条船在海上竞渡曾是如此平常。

虽然面临着资金不足、海域缩小、人员紧张等问题，三灶海上龙舟人依然在坚持，金湾文化工作者依然在想尽办法留住乡愁。2018年，三灶海上龙舟赛入选珠海市第十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。2019年，珠海市金湾区三灶镇海上龙舟协会成立，几位平均年龄在60岁左右的老龙舟手一边招募年轻人训练，一边思考如何让海上龙舟赛继续下去。

2023年，三灶海上龙舟赛第一次以金湾区级比赛的形式出现，红旗镇、南水镇、平沙镇都派出队伍参赛。到了今年的金湾区“联港杯”三灶海上龙舟赛，不仅有跟前两年一样的7.2公里绕标赛，还增加了600米竞速赛，香洲区和斗门区也派出了队伍参加，更多的人参与到难度和危险性都更小的短程赛中。

杜大哥是老三灶，最近几年他每年都为海上龙舟赛的赛道插标，今年最令他惊喜的就是——女娃娃也成为龙舟手了！“以前从没见过女人划龙舟，今年遵义医科大学珠海校区的大学生也参赛了，其中就有女孩子做吹哨人，不仅要吹哨让大家保持节奏，还要给大家浇水降温、把船里的水舀出去，对肺活量要求也不低呢。”杜大哥说。

当海上龙舟赛不再是三灶人的“专利”，越来越多的人便可以成为“三灶海上龙舟人”。